郊外林荫处的那栋别墅格外寂静，渡一和沈墨安在车上相顾无言了片刻，他们俩同时解下安全带，开了车门走了出去，车外一片冰天雪地冻人至极。
屋内开着暖气但仍然寒气不减，渡一裹着厚厚的棉绒毯窝在沙发上，沈墨安直径回房拿了一堆设计图稿丢在桌上。
“今天晚上，把这些图稿整理好，有些地方需要做些修改。”
缩在棉绒毯里的渡一伸出脑袋，望了望桌子上那一登厚厚的纸，眼睛鼓得圆圆的。
“这么多?”
“这是你白天就该做完的。”
他慢悠悠的解释道。
“可是是你叫我下班的。”
渡一眉头眼睛都拧成一团了，可当视线无意间落在他嘴角那丝血迹上后，她蓦地哽咽住了，她钻出棉绒毯子，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然后强拉着他坐在沙发上。
沈墨安面无表情的垂眼看着她，看着她笨拙的在医药箱里翻来找去最后眉头紧皱的样子，蓦地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似梦非梦，仿佛在梦里那个纠缠不清，朦朦胧胧的影子在大声呼喊些什么。
片刻，她拿着消毒棉在他唇角轻轻涂抹着，动作轻缓，神情专注，眼帘一睁一闭，被风吹乱的浅发在灯光下轻轻摇曳着，她和他，离得很近，近到，交错了呼吸。
在他眼里，她是个爱财如命水性杨花的女人，只是一个为钱出卖灵魂的女人，可是这一刻，他却没再看到她身上俗媚的影子，而是一种似曾相识。
渡一为他上好了药，就很自觉的蹲在桌子旁，撑着脑袋生无可恋的望着那堆设计稿。
“这么多，要做到什么时候啊……”
“你既然已经接替了杰克的位置，就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事，做秘书和接待男人不一样，做不好，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听这话，渡一突然抬眼很认真的看着他，抿着嘴，表情淡淡的，却也有些复杂。
“我没有接待过男人。”她说。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故意付下腰身近距离的审视她。
“那你当初为什么来找我?你不是为了一百万才提出要跟我逢场作戏么?”
“嗯，但只能是你。”
换作别人，一千万都不行。
沈墨安蓦地对上她的目光，墙上的摆钟嘀嗒嘀嗒响，回荡在屋子里。
有些话，脱口而出是因为目的，但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种期待和真诚。
“还有，我当你的秘书是不要工资的，你只要不赶我走就行了。”
“你还会做不要钱的买卖?那你向我索要一千亿是怎么个意思?”
他声音有些冷。
渡一放下撑着脑袋的双手，抬眼与他赤裸裸的对视着，眼底涌现一抹复杂。
“我喜欢你，这样的意思。”
话音落在偌大的空森森的房内，暗黄的灯光把四周笼罩得有些暧昧，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逐渐平展，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在里面，一如既往的冰冷。
“这么随便的喜欢，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渡一垂了眸。
随便的喜欢，那是她珍藏了十五年的感情，是她掖着藏着不敢外露的期待，是她在腥风血雨的岁月里，丢不了也得不到的念想。
她的喉咙像灌了硫酸般的疼，疼得说不出话来，很快，泪水决堤般的要夺眶而出时，她故意垂下头，伸手揽了揽那些图稿。
“你去休息吧，我今晚会把稿子全做完的。”
那些豆粒般的泪水啪嗒的滴落在纸上，只是幸好，没被他发现。
沈墨安起身，直径入房。
渡一停下手上的动作，蓦地瘫坐在地上，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抽出一张纸醒了醒鼻涕，鼻头被捏得红红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么多年跟着临叔出生入死无论再害怕都没掉过眼泪，可一面对他，所有防备都被狠狠地击垮，她会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变得想逃，变得越加绝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