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飞的雪漫天飘游,冷冰冰的风肆无忌惮的戏谑着散乱的头发,他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低眼沉默的看着她,那双泛着潭水般的黑瞳里隐藏着一丝寂寞,一丝她抚不掉的寂寞。
“啊,那个,我路过,挺无聊的就出来散散步。”
她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你来墓园散步?”
“……”
渡一咬着红红的下嘴唇寻思该这么解释时,沈墨安踏着步子绕过了她,留下一个让人猜不透的背影,在漫天大雪中若隐若现。
渡一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踩过的雪印,一步一步的,将影子交错融合在一起。
沈墨安突然停住脚步,渡一直挺挺地撞上了他结实的背,鼻尖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啊。”
她吃痛的摸着鼻子,皱着眉头抬眼望着他的背。
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穿着黑皮大衣,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一束花,有一种在黑夜里穿梭的雄鹰般的既视感,全身透露着杀气,一抹恶狠狠的坏笑隐藏在嘴边,他的踏着稳重的步伐走到沈墨安身前。
渡一捂着鼻子,瞪大了眼睛。
沈墨安依旧淡然的站在原地,双手甚至悠闲的揣进口袋里,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抿出一丝弯弯的笑。
“好久不见啊,姐夫。”
渡一怔了怔,姐夫?他是冷微的弟弟,冷峰?
沈墨安淡淡的吸口寒气,冷默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不屑,他淡然的沉默着。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渡一,微弯起的嘴角逐渐僵硬了,身上透露的寒气更重。
“行啊姐夫,我姐都死了,还不忘把情人带到她面前示威呢。”
那人望着远方森森的墓园,表情凝固了一般的透露着悲伤和愤怒。
沈墨安不为所动,始终沉默着。
“小时候,她总嚷嚷着要嫁给你,现在终于实现了,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姐夫,你对她,抱歉过么?”
他故意上前一步,把嘴巴凑到沈墨安的耳外,眼睛凝视着远方的墓碑。
“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我一定会查清楚,所以沈墨安,我再问一次,是不是你做的?”
那场车祸明明疑点重重,却硬生生被内部力量压下去了,必有蹊跷,时间冲刷不了铁铮铮的证据,他会彻底清查一切,然后让沈墨安生不如死。
冷微的死,冷式集团成为了陪葬品,整个冷氏对沈墨安都是排山倒海的恨,对悦天集团虎视眈眈,而沈墨安一直无动于衷,选择沉默,选择默认所有的罪,毕竟,他并非真心要娶冷微,毕竟,他间接的害死了她。
小时候,大人们在客厅谈生意,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嬉戏,在脚边旋转的皮球突然钻进了一间房里,慢腾腾的滚到正在专心练字的他的脚边。
他放下笔,抱起球,走了出去。
冷微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出神的望着那个长得俊郎的男孩子,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从此以后,她老是喜欢拉着冷锋跑到沈家,然后硬是要把认真做着功课的他拽到院子里一起玩办家家酒,她说,墨安哥哥,我扮新娘,你扮新郎好不好?
说完便在头上盖上一块白纱,自己在白纱里偷笑着。
可真正举行婚礼时,白纱里的那张脸上挤满了纵横交错的泪水。
因为她知道,婚礼只是一场交易,他终究没能爱上她。
婚后,她每天守着空荡荡冷冰冰的大房子,听到一点声音就疑神疑鬼的钻进被窝里发抖,最后硬被逼成一个精神病,一生,全是悲剧,被爱伤害得体无完肤,所以对她,他至始至终都是沉默的。
他亲手摧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他没资格反驳外界的一切训斥。
…………
“是不是你?”
他咬着牙,压低声音再一次问道。
沈墨安始终沉默着。
砰!
冷锋突然一拳打过他侧脸,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袭击,沈墨安整个人半蹲在地上,单手撑地,微垂着头,额上的发遮住了深黑眼睛,嘴角渗出了血。
刚反应过来的渡一怔住了。
她迅速上前挡在了沈墨安身前。
冷锋见状,勾起嘴角笑了,最后,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仰天大笑,眼角渗出了苦涩的泪。
“在你身边的人,从来都轮不到我姐,没办法呢,从来都轮不到她呢……”
冷锋绕过他,直径向冷微的墓碑走去。
渡一转身,看着坐在地上嘴角渗出血的人,目光悲凄,他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冷微不是你杀的?”
“那是谁?”
他突然抬头很认真的看着她,漆黑如深潭的眼眸里流露着悲伤,用一种极其陌生和痛苦的语气问她。
“你告诉我,是谁?”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缝,细缝里渗出了不易察觉的泪。
渡一突然沉默了。
他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宣泄着悲伤,其实,他一直都是很痛苦的吧。
漫天的大雪纷纷扰扰,天地间很快洁白一片,熙熙攘攘的大街也逐渐冷清,那些无声的悲哀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