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大的谎

作者: 雍引颜 字数:3369

  翎祎自龙图山庄回来,便半身不遂的躺在龙凤床上,每日里脾气暴躁,只有宦官们提起玄墨丞相的时候,才不会又打又骂的。

  于是,玄墨成了一剂良药,众大臣千辛万苦的去风云城龙图山庄找玄墨,苦口婆心,磨断了嘴皮子,才将玄墨磨回朝中。

  见到玄墨,翎祎显得很开心,毕竟看到这个人能走能跳就是喜事一桩,两人扳着手指唠唠嗑,也挺有气氛的,虽然玄墨一直没搞清楚翎祎到底在胡扯些什么,不过最后一句,玄墨清楚了。

  翎祎手里拿了一个同心结,有些旧了,他递给玄墨。

  “这个同心结送你,你可以爱我吗?”他可怜兮兮的说,说的那么卑微,其实,早在军营的时候,他就问过这么一句话,不过玄墨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顺手将同心结塞给了他身旁的一位将军,后来,那个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你可以爱我吗?”

  翎祎又一次问,玄墨并不答话,看着自己交握着的手,节骨分明若青葱白玉。

  “我……”玄墨看着翎祎那殷切的眼神,本来想说“我可以,你做梦吧”,不过不知道为何,他说不出来,也许是他或单恋或卑恋或暗恋的太久了,能够体会得到其中滋味,反而不忍拒绝。

  “可以吗?”翎祎弱弱的说,说完后看了眼玄墨的神情,又收回去了。

  “算了,我现在都半身不遂了,本来就配不上你,现在是离你愈发的远了。”翎祎一脸大失所望,“我想退位,出去走几个月,以前打仗没时间,现在有了,你帮我好好看着朝中。”

  玄墨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的今生,许给了迷辞,来生,亦是,只是不知道,来生他们会如何……当迷辞说,他身上的味道像他夫君时,他就知道了,人的外貌身形可以变,但是气味是永远不会变的,也许,他就是那个她念念不忘的阿尧,的,前世。

  翎祎走了,不知道去哪了,玄墨只是让人跟着,他登基一年,天降祥瑞,却莫名其妙的退位,立了一个小娃娃为帝,年仅十岁。

  新帝登基是大事,本来就忙的玄墨愈发的忙了起来,索性就在内务阁住下了,布置好新帝登基的事,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去见一见新帝,理了理衣服,踱进建华宫中,便见那小小少年正坐在大殿里发呆,大殿里的宫女太监都不在,想是被他挥退下去了。

  “微臣玄墨参见……”

  玄墨正要下拜,却见那孩子直往他怀里冲。

  “爹……”

  玄墨身子一愣,拍了拍怀中孩子的肩膀,拉过他的身子,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管他叫爹?

  那还没有张开的眉眼,是跟他有些相像,不过他的记忆里,貌似他对自己的子肆,都没有多大的映像~

  “你管我叫爹?”

  玄墨半跪在地板上,眼神与小少年平视,眼神里透着一丝尖锐,那少年下意识的垂下眉睫,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何其相像。

  “父亲。”少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开始跟玄墨说话,说话时,也不再看玄墨一眼,背对着玄墨。

  “孩儿是你的儿子,虽然你并不认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孩儿是你儿子,孩儿知道你会来见我,但是孩儿不知道你会来的这么早,父亲,你知道吗?孩儿在这里,从翎祎皇帝走开始,孩儿就一直在这里。”那孩子的身上隐约可以看见玄墨的身影,也许,他长大了,就是另一个玄墨了。

  “你住在我的府邸?”

  玄墨心有疑惑,眼神扫视了眼站在他身前的人。除了与他相像,真的找不出其他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了,也许,他平日里对自己的孩子都太过于忽视了。

  “第十三院,辎园后方,每日里,只要孩儿爬上楼,就可以看到父亲。”少年不咸不淡的说,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表情,不过他背着的手的颤抖,已经毫不客气的出卖了他。

  “孩儿每日里都能够看见父亲,那时候孩儿就觉得孩儿是那个院子里最幸福的人,后来,孩儿看见有个女人住进了辎园,辎园一向没有外人,那个时候,孩儿就好妒忌她。孩儿母亲是跟了父亲最久也是父亲所有妻妾里年龄最大的一个。孩儿也是所有弟弟妹妹的兄长,可是,我们都不能够去辎园,而她,却可以把它当成家来住。”

  “……”玄墨捏了捏衣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向是谁爱往他床上爬,他就把谁送进来,虽然他自己也不记得院子里究竟有多少才是他真正的女人,有多少才是他真正的孩子,不过你愿意生,我养着就是了……(雍引颜插一句嘴:我想知道你大概戴了多少顶绿帽子?)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忽视了自己孩子的想法,很多孩子都没有见过他,要不然每次见着都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因为他不信,然而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这是直觉,有些时候,血缘关系不需要解释。

  “你怎么在这里?”

  玄墨开口,将那小孩搂在怀里,看他那倔强的模样,也不好抱他,毕竟孩子年纪大了,知道面子了~

  “是学堂里的一个大哥哥说,只要陪他来这里,就能见着父亲。”少年依旧垂着眉睫,这时候,玄墨看见了他身上挂着的牌子,那是他自己府里才会有的,上面刻着几个金字——“公子·南宫情”,玄墨恍惚间想起来,那年在晋国,他曾经遇见过的一个女子,没想到,到最后,他们居然是成亲了,玄墨摇了摇头,这些年都太亏待她了,也太亏待情儿了。

  “你可知道那个大哥哥是谁?”

  玄墨叹息归叹息,依旧不停的问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他是孩儿在潇湘书苑的同窗,叫药屰。他说的是真的,孩儿真的见到了父亲,孩儿很开心。”

  那孩子嘴角挑起一抹拘谨的笑,挣开玄墨的手,为他倒茶。

  “你喜欢做皇帝么?”

  玄墨一听到“药屰”这个名字,就明白了,这个药屰,这个臭小子,居然算计到他的头上来了!

  “不喜欢。”

  南宫情摇头,手里的茶水差点倒到桌上,笑话,这世界上谁不喜欢站在权利的顶峰去控制别人?说不喜欢的人都在骗人,南宫情当然喜欢,只是他不敢跟他的父亲说而已。

  他是聪明的,只可惜,他是玄墨的孩子,不然,他会很成功的——因为玄墨,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不喜欢就好。”玄墨淡淡的一笑,伸手端起那杯茶,凑近嘴边,缓缓的喝了下去,姿势优美,是南宫情这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父亲,你喜欢吗?你喜欢皇帝这个名字吗?”南宫情放下手中茶壶,慢慢抬起眼睑,眼里带着一丝笑意。

  “不喜欢,所以,我们回家吧。”玄墨伸出一只白璧一般的手,手腕犹如艺术品一般好看。

  南宫情凝视着那只手,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无尽的疑惑和不解和后怕。

  “不回去,还是说你很喜欢皇帝这个位置?”玄墨的眼神不再热切,伸出的手揣回衣袖,如竹一般的身体站起,让人无端的升起一种巨大的威压。

  “孩儿……”南宫情张口无言,看着玄墨拂袖离开,忙不跌的跟上去,他怕,他知道玄墨并不在意他这个孩子,他不止一个孩子,所以他怕玄墨一不小心,就让他生不如死——坐上皇帝的宝座,权利还是在玄墨手中,所以要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你不用说了。”玄墨看了眼南宫情,叹了口气,他不需要下毒想要害死他的孩子,是了,那杯茶,剧毒,他是算准了玄墨把最后一粒解毒丹给抱琴吃了。

  哼!

  坐进马车,玄墨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一条黑色的线从他手指之中穿行,不,这不是线,是毒,这是一套很奇怪的法门,迷辞告诉他时,他完全不信,现在他信了,人却不在了。

  马车里开始有一股腥臭味,玄墨皱着鼻子,胃部忍不住翻滚,有种想要离开马车的冲动。

  而隔壁马车,坐着对此一无所知的南宫情。他的心里满是担惊受怕,害怕自己父亲把自己怎么样了~

  据说从这以后,有一阵子,玄墨一看见马车就想吐,搞得整个无双城中卖马车卖马匹的生意的人都愤愤然咬牙切齿,可是没人买,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啊?

  新帝登基,玄墨推举了翎祎年仅九岁的儿子上位,布置好一切后在家垂手不理世事,据说玄墨的儿子,也就是南宫情开始掌控玄墨的生意。

  玄墨笑,迷辞说的对,钱拿那么多有什么用?自己够用就可以了,若是这个孩子喜欢,就都给他好了——虽然南宫情曾经下毒要害他,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毕竟,与他,那么像。

  玄墨摊开一张纸,上面写满弯弯曲曲的符文,一旁,又有文字注译,这是玄墨在迷辞屋内找到的,一开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来他才想到——这其实是一幅藏宝图,玄墨笑,拿出一张羊皮纸开始画东西了——后世称龙图宝藏是画在一幅龙图之上,其实纯粹是没见过的人的臆想罢了~

  玄墨画好地图,便离开了辎园,而带着译文的白纸,早已化为灰烬。

  他去哪了?

  他应该是去龙图山庄了,在那里守着,也许有一天,她会看见他的尸骸,然后就回来找他了。

  当然,他原本的房间,还少了一幅他珍藏了许久的画。

  玄墨安静的在已经修好的地宫里等死,他不知,半个月后翎祎因为没有再得到他的消息,气急败坏的烧了整个翎国有关于他的典籍,玄墨最看中功名利禄,所以他深信不疑的以为那个气如兰、身如竹的男子,然而,等来的,除了南宫情,便是一个叫柳儿的小姑娘的千里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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