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王府中,王妃与王爷纷纷消失不见,整个王府却十分淡定无波,仿佛他们家王爷经常玩失踪,只是这次带着自家王妃一起玩而已。
城墙之上,站着两个苍老的身影。
“迷辞,这个可怜的孩子。”任父叹了口气。
“可怜的是阿尧。”任母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以及马车之后跟着的一匹白马。
那马车里,自然是迷娃与王爷。
那白马上,却是空无一人。
不过这不重要,任母自然知道这马是谁的。
“感觉这样好好。”
迷娃靠在自家夫君怀里,跟他说那日夜里,他强行把她抱上马车时,她吐了他一身,然后她啊,就以为他不会再喜欢她了,又跟他说,那日她在房中,等了他很久,她告诉自己,只要他来,她就什么都告诉他,可是,到最后,来的不是他,最后来的才是他。
迷娃在马车里说了好多好多,似乎是要将他们所有的回忆都说出来,这本该要用她的一生去诉说的回忆。
这才知道,原来两人,都瞒了对方那么多,都伤了对方那么多,都不曾真正的依靠过彼此。
马车里,迷娃垂了垂眼睑,翎钦尧伸手捂着她的眼,泪如雨下。
三天,这年的雪没有那年的大,没有到了路不能行的地步,他们三天就到了风云城,依旧是在如意客栈住下,第二日上登云山。
那天不知道为何,雪下的分外大,迷娃先是带着翎钦尧去鬼堡,让他了解里面的事,后来,两人一起去登云山。
一白一黑,一条红绸从中飘荡。
雪中,一纸十八骨红伞。
脚下,一步一个脚印,两人走的好慢好艰辛。
袖中,冰凉与温暖的指节交缠。
两人一路无语,只是灵魂与灵魂的痴缠,三生三世,即使变了容颜,依旧不变的爱恋。
登云山顶,风雪愈发的大了,迷娃下意识的往翎钦尧怀里钻,看得翎钦尧嘿嘿一笑,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狐裘,带她一起走进亭子里,看漫天风雪飘舞。
他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支笛子,轻轻地吹奏,这世上,恐怕再无完美的爱情。
岁月就此静好,迷娃认真的听着笛音里的那些绵绵情意。
登云山顶,四季飘雪,迷娃看着身旁衣衫单薄的人,手里略略一动,一股浓郁的香味不知从何处传开,翎钦尧闻到,整个人身子一软,倒在迷娃怀里,手里的笛子无力垂下,迷娃苍凉一笑,在他眉心印下一吻,将身上的狐裘披在他身上,在雪中打了个冷颤,渐行渐远。
她不见,身后一个黑衣人拉着一个小男孩站在亭子里。
“爷爷,这个大哥哥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啊?”小男孩戳了戳晕过去的翎钦尧的脸蛋,觉的十分舒服,便使劲的戳。
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霍霍哈霍哈霍霍哈!
“因为他很痛苦啊。”
黑衣人笑咪咪的说,手里一幅年代已久的古画展开,那是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眉眼模糊,似乎是画画时被雨水溅湿了,但是依稀可以看出那眉眼之中的美艳以及哀伤——这是他从龙图废墟里拿出来的,他本以为这就是玄墨,可是玄墨从来不穿白色,玄墨的墓室里也不该只有一具男人的骸骨,当年的历史已经混乱,成为了传说,可是还是有不少后人爱去琢磨这些。黑衣人看了眼桌上的翎钦尧,了然一笑,黑袖一挥,手里的古画如抛物线一般,在雪中下一刻便被吹的不知所踪。
“为什么他很痛苦啊?”
小男孩不知,手里戳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大眼睛里迷茫的看着手下的那张清丽中带着邪气的眉眼,只是觉的他痛的时候,他也很难受。
“因为他的爱人要走了。”黑衣人揉着他的包子头。
“他的爱人就是那个在教室外冲夫子笑的人吗?她好漂亮啊。”小男孩躲过黑衣人的抚摸,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人,阳光下,如神妃仙子。
“是啊,她很漂亮,跟她娘亲一样。”黑衣人的笑意似乎是不见了,叹了口气,抬手将扑在桌上的翎钦尧抱起,往位于登云山半腰的潇湘书苑而去。
“可是,夫子那个时候好开心,好开心那个大姐姐冲他笑。”小男孩蹲下身捡起地上凝了冰块的笛子,跟上前面的那个黑衣人,消失在风雪里,仿佛什么人也没来过,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天地间,只是飘雪。
不见当年,苍山负雪,浮生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