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在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上一片漆黑，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小船漂泊在湖面上。
千落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到鼻头有些痒痒的，一把手拍了过去。睁开眼时就看见了那个人躺在旁边的椅子上，侧着身子看着她把玩着她的发丝。
“落落，天黑了。”苏慕白的眼睛亮了亮。
船舱里挂着的是从白河那里讨来的一个人鱼盏，此时幽蓝的灯光照在昏暗的船舱里，千落看着苏慕白的眼里仿佛装满了整个星辰大海。
“给我起开。”千落挥掉有些碍眼的身影，自己站了起来，猛的站起来还有一些晃。
她走了出去，外面是墨色般的黑，有些星辰照耀在湖面，闪闪发光。
可唯独她面前的这个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很黑很黑，像个死水。
“怎么样了？”苏慕白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你离远点。”千落说着就把闭上了眼睛，浑身突然起了一种气流，缓缓的，那额头上的花钿发出幽幽的红色。
苏慕白站在她身后，有些痛苦地咬着嘴唇，紧捂着胸口，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千落将手慢慢浮在空中，湖面突然起了波澜，仿佛是恶鬼般的咆哮着。只见从湖面到她手掌的距离，慢慢的多了黑色的雾气，由下至上越来越多。
一直到了那片湖面可以倒映着星光，原本死气沉沉的湖面瞬间就有了活力。
而千落的手中是一团黑雾。她看着，仿佛有些不满意，两只手合拢，在那团黑雾上揉捏着。
苏慕白在后面安定好情绪后，嘴角挂起了笑容走上前去，知晓她这是有起了恶兴趣，也不打扰，只是在一旁注视着她。
也就数十秒的时间，千落向献宝一样的将手递了过去。
苏慕白只看见她那纤细的小手上捧着一个黑娃娃，就是那种看不见嘴脸，有手有脚有个大头，头上还有一个小揪揪的样子，就像是随手用块黑布包扎的样子。
“这团怨气到还是不错，回去之后刚好可以当做酒品的辅助料。”千落拿着那个小揪揪在半空中晃呀晃呀。
“那水底下的东西呢？”苏慕白有些意外。
“世间万物皆有他们自己的规则，何必要打破。”千落将手中的怨气丢给了苏慕白，自己转头回了船舱补觉。
醉生梦死酒馆中还是那番景象，来来往往的精怪不少，却不久留。
白日里的酒馆显得更为安静。栀子花云伊化作原型在外面的太阳底下吸收着，猫又百耀更是不知道待在哪个地方睡觉，而影子丁克回到了自己主人那，奉余一把油纸伞去了外头。
屋内的光景一下扭曲了，从那扭曲的空间里出来两个人，正是千落和苏慕白。
百耀睡得正香，忽然鼻头动了动，仿佛闻见了什么，立刻睁开眼，化成一个黑影窜了过去。
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千落的怀抱。
千落看着投进自己怀抱的黑猫，顺手给他撸了撸毛。百耀舒服的咕噜了两声，翻过身来，露出了自己圆润的肚皮。
人生，不，猫生不要太美好。如果能忽视后面有些阴沉的眼光的话。
“对了，主子，这个是小璃月送来的珠子，说是你回来之时拜访。”猫爪将那颗紫色的珠子递给了她。
“她来干什么？那个烦人的很。”千落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还是很愉快的拿起了珠子，嘴里还嘟囔着:“无事不登三宝殿。”
夜晚降临，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夜晚黑暗使得看不见她的样貌，只是手腕上绑的丝带发着丝丝的光亮。
璃月一族，得天独厚。
分裂三国，有天佑，天启，天玄三国，每个国家都有一个天选之人来维持三国的平衡。
璃月一族，就是天玄国的天选之人，她们以璃月命名，可窥天势，自然代价就是她们的寿命。
天玄国不像天佑强盛，也不向天启那般自给自足。
天玄如今的国主也是经历了兄弟相争得来的。
也就不早前，似乎听路过的精怪说过，天玄国主积郁而亡了。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合。
千落正躺在床榻上想着往事，一阵风铃想起，她睁开了眼走了出去，打开房门，外面的大堂就瞬间亮了，身旁也是多了一抹气息。
小璃月站在大堂中央，这里还和从前一样。
那个人从楼梯处慢慢走下来，依旧是初见的样子，只是眉眼之间似乎是多了几分戾气，她身旁多了一个男子，模样极好，可却察觉不到他的生气，也不像死气。
“大人，好久不见。”小璃月将绑着丝带的右手放到胸前鞠躬，表示尊敬。
“来此何事？”千落也不和她绕弯弯，直截了当。
“曾经阿姐说过大人欠了一个人情，如今时候到了。”
千落拿杯子的手突然一抖，那个女人原来还留了后招。
“我曾经算过天机，如今尚且有一丝机会。”璃月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
“你的意思是？她没有被天道泯灭。”语气中是毫不留情的嘲笑。
“难道大人不相信我们璃月一族的秘术吗？”说着将那个丝带解开，露出了璃月一族的图腾，那个图腾的颜色已经有些淡了。
“呦，你还真不惜命。照你这样子怕是还没找到继承人就要消失了吧。”千落递了个到满酒的杯子给了身后的苏慕白，苏慕白的嘴角又瞬间裂开，笑得有些傻气。
“阿姐若是能活过来，那又何妨，毕竟璃月一族不要也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说吧，怎么回事？”虽说心中有了大概猜想，却还是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将那狗东西杀了，夺了龙气，用来续姐姐的命数。”
她说的轻巧，可是千落在一旁听的想要掐她脖子。“可真是疯了，你这样做可是扰了整个天玄的国运，你担得起吗？”
“那又何妨？阿姐就是为了这天玄而亡，我不过是让他一报还一报。”小璃月想到了曾经的往事，眼中的癫狂不加掩饰。
“小璃月，你魔怔了。”伴随着的是一个叹息声。
天玄的老国君还在位时，身下有六个皇子，其中大皇子已经封王，没有成为国主的可能性，五皇子和六皇子尚是牙牙学语中，三皇子志不在此，早早表明了心意要了个院子，所以最后只有二皇子，四皇子争夺战况激烈。
天玄国皇室一直都知道，若是能找到传说中的璃月一族，便是相当于可以得到这个天下。
“在下莫尘求得璃月姑娘出山。”他一袭白色披肩，里面的是的墨蓝色的衣衫，是一副翩翩公子样。
等了许久，并没有人回答。
莫尘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依旧是那副样子，依旧是那句话:“在下莫尘求得璃月姑娘出山。”
这次前方的树上跳下来一个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一个黄色的便利衣裙，样貌俏丽，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眉眼让人多了几分疼爱。如果能忽视她那不耐烦的样子的话。
“你已经在这里等了三日，真是吵的不让人好好歇息。”小姑娘生气嘟嘴的样子着实可爱。
莫尘自从看到她的样子后，也是暗暗的吃惊了一下，好小的丫头啊。
“在下莫尘求得璃月姑娘出山。”他的姿态放得更低。
“你也是厉害，竟然能寻到此地。”小丫头寻地而坐，抬着头看着那遮了大半个太阳的人。
莫尘也微微愣了一下，忽而笑了，也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一点也不在乎那白色的披肩被树叶弄脏。
璃月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仿佛透过他的脸在看着某些事情。
莫尘有些尴尬地用苍白的手指摸了下脸，难不成自己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你是这天玄的四皇子。”璃月拿了片树叶无所谓的把玩着。
“不错。我想要得到这个皇位，所以求的璃月姑娘出山。”莫尘直言不讳的说着。
“你很有野心。”璃月顺势躺在了他的大腿上。
莫尘有一瞬间的僵硬。
“你信命吗？”小丫头就这样子的看着他。
“命这种东西都是需要谋划过来的。”莫尘拿过她手中的叶子放在自己手上把玩。
璃月笑了，笑的有些控制不住。“我信命。也信你。”
璃月说的那六个字仿佛直击他的心底。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答应我三个要求，我随你出山。”
莫尘自然是立即的答应了。
“第一，待你登上皇位，将璃月一族的信息锁死。”
“好。从此以后，再无璃月一族的消息。”
“第二，待你功成名就，放我归山。”
“好。”
“第三……”璃月怔住，“第三。那就允我一个百年之约吧。”
“好，等你什么时候想起，给你允兑便是。”
阳光的照耀下，那个小小的黄衣少女躺在俊俏青年的腿上，笑的一脸灿烂。
然后就这样过了整整三年。那个少年慢慢变得沉稳，从一个翩翩少儿郎变成了杀伐果断太子。璃月似乎还像原来那样，喜欢穿着黄色的衣衫，只是仔细看过去似乎也有什么变了。
“月月，这次三国会宴，你随我一同去吧。”莫尘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看向替他磨墨的璃月。
璃月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写的“上善若水”四个大字。字很好看，凌厉的笔锋却挡不过他的戾气。
“好。什么时候出发？”
此次三国会宴的地点设在了最为强盛的天佑国。
天佑国的老皇帝身体日益不好，怕是活不过这个年头，也是好笑，不立太子，权利掌握在一个女娃娃身上。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十日后出发。”莫尘眼睛里是势在必得的气势。
“那么，莫尘，你这次的目标是什么？”
“天佑国唯一的公主。”
璃月的心有些难受，这原本是一场已经知道结果的游戏，可偏生她自己不信邪，怨不了别人。“你又何必，这皇位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月月，你不懂啊。娶她百利无一害。”莫尘笑着摸摸小丫头的头。
“我不懂，我是什么都不懂。”璃月摔了研磨的手，转身推门离去。
“这小丫头，这些年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莫尘倒是没有觉得有哪些不对。将甩出的墨汁用帕子擦干净，继续写字。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国宴会的时候，莫尘也带着一大堆的“聘礼”和璃月到了天佑国。
天佑国不愧是三国之中最强盛的国家，就是现在老皇帝病重，皇室内乱也丝毫不影响。
璃月走在和莫尘说了声想自己走走，便由小宫女带着逛向后花园。
世人皆说天佑国皇帝钟情，乃是曾经叶老将军家的千金，唯一的皇后。后宫妃嫔皆是由着那个人的模样找的，却也是在后宫佳丽三千中甚是少有。
这天佑国的五公主最为像那个已逝的人，所以最受宠爱也是理所应当。
可璃月通过天命知道，远远没有这么简单。这世间无情最是帝王家，多情亦是帝王家。
“参见永安公主。”前面领路的宫女突然停下，急忙跪拜了起来。
璃月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抬头看向了那处。那个女子正是芳华正好的年纪，样貌也的确与自己先前在画中看见那个人的有八九成相似。一身繁华的宫廷锦装，自是让人有不战而栗的气势。
“臣女参见永安公主。”璃月琴收敛了自己打量的目光，低下头来，朝向自己走来的女子朝拜。
“你是新来的使臣吗？哪个国家的？”
“不过是天玄国的侍女，不值一提。”
她像是忽然看见了谁，也不和璃月继续说话就提着裙摆有些急促的跟了过去。
等她走远，璃月更是好奇这个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可以让天道如此眷恋她。
在宴会开始的时候，璃月都没有算出个所以然，也不执着，回了莫尘身边。
莫尘看见回了自己身边的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握住了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冰。”说着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了她。
璃月也不矫情，抱着那个还有余温的暖炉，在他身边站好。
宴会上歌舞升平，老皇帝旁边坐的是那个永安公主，就连那几个皇子都是坐在下方。
莫尘的目光紧紧跟着那个人，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炽热，毕竟是自己看上的猎物。
璃月看着，秉着着三年的时光，弯下腰去凑到他耳边说道:“永安公主是那国师白城的人，他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莫尘的眼神忽然变的幽暗了起来，没有在看着那个人，浑身的气势也都收敛了。
璃月察觉到上方传来的目光，抬头，与那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微笑，点头。
那场宴会还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永安公主赐给了天佑国的第一公子林子豫。
莫尘在回国的路上一言不发，璃月知道他在生她的气，虽不知道为什么会算错，可在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说。
“璃月，我要你除掉他们，一个不剩。”这是三个月来莫尘对璃月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璃月有些吃惊他能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他们指的是其他的几位皇子，一个不剩。
“你知道的，他们没有威胁。”
“璃月，这么多年来，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吗？”莫尘的语气慢慢变冷，他不允许任何事情超出他的掌握范围。这么多年了，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不想再看到他们几个人蹦哒，毕竟自古帝王最无情。
“领命。”
后来在短短几个月内几个皇子皆都因为不同原因而殒命。图留下四皇子一个。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四皇子，可是查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与他有任何的瓜葛。事情就不了了之。
莫尘如愿的登上了皇位，三个月的孝期后，他身加黄袍，走上那个最高的位置，万人之上。
“皇上可还记得还欠我的一个要求。”璃月换上了最隆重的衣裳，抹上了胭脂，插上了头饰。
莫尘似乎有些不认识这样子的璃月了。将批奏的笔放下，抬头看着她。“你可是想好了？”
“臣想要一日那皇后之位，载入史册，受万世尊崇。”璃月行了最标准的宫礼，底下头去，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璃月，你可真是好计谋啊。”莫尘气的想翻桌，这女人可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算计。“怎么？既然你想要这功与名，那我给你就是。”
“谢陛下隆恩。”璃月低着头退下了。
次日，皇命下达，将四妃选定，都是那些大臣家的千金，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让人惊讶的是，皇后居然是一直在陛下身边的那个宫女。
虽然是后宫之事，但在朝堂上也是翻起了风波。皇帝却不为所动。
皇后册封大典就此开始，巫师做法，佑我天玄。到了最后一步，由皇后敬天。
璃月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这凤袍倒是衬得她有几分艳丽。
在她还没有上台前，她问了一旁的莫尘:“我今日好看吗？”
莫尘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这个模样的她确实让人心动。
“那你一定要记住今日的我。”璃月扶过一旁的侍女上前。
走到了敬天的地方，拿过了手中的香，说道:“我以璃月一族为誓，佑我天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声音不大，可在场的每一位都听得到。
不知从哪传来了一阵鸣声，远处飞来了一只火红色地大鸟，它翱翔于半空之中。炫丽的火红色尾羽，完美的体态，无不彰显着他鸟中之王地威仪。虽然世人从未见过凤凰的模样，但书中多有描写“世有神仙鸟，厥名为凤凰。千年或不见，人自心中藏。毛羽焕五彩，步履生辉光。举翥几千里，出没不寻常。其志尚高洁，其德非几响。非梧树不栖，非竹食不遑。非明誓不出，非俦矢不降。龙尊为其贵，麟尊为其祥；凤尊为其德，涅槃火中长。”
众人皆是跪拜，无一不感叹这皇后是何许人也。
璃月看着渐渐消失的图腾。有些累了的似的，突然跌倒。莫尘赶紧跑了过来，将她抱入怀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莫尘有些懊恼，不知道为什么心会如此的慌乱。
“莫尘，我给你一个万里江山。记住我的要求。”
“好好好，我都允你便是了。”莫尘有些慌乱地用黄袍擦她嘴边不断涌出来的血。
“莫尘，璃月一族可窥天命。可我玩心太大，我以为我会赢的，你知道吗？”璃月被血呛的有些说不出话。
“嗯，你，你不要说话了好不好？”莫尘的手不直觉的有些抖动，仿佛知道了什么。
“莫尘，莫尘...”璃月的声音越来越小，血似乎与火红的凤袍融为一体。
“我在，我在呢。”莫尘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真好，结束了。”一句很小声的呢喃。
璃月闭上了眼睛，她的身子突然破灭，变成了点点萤光散落，仿佛是昙花一现。
身后的凤凰又长鸣一声，饱含着几丝哀痛之鸣。
众人也都抬起头来，高台上，只留下新皇半跪在地上，由于隔得太远，看不清任何神情。
凤凰飞走，后来这一事项还被记载入史册。世人都说皇后羽化成仙，佑我天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