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晚风清凉,拂动着连天的荒草。
血族的夜晚总有一轮动人心弦的明月高挂于天幕之上映照着宏伟华丽的宫殿。
这里是血族,曾经神界最强大的种族。
少年最近总有些莫名的烦躁,他感到体内总有莫名的力量汹涌而来,入夜他还是睡不着便躺在潘水河旁的一棵柳树下仰望着如金玉月。
潘水河旁更为清凉惬意,他躺了许久方才觉得烦意稍退,如水般的月光倾泻一地如同碎裂的水银在暗夜中映出少年清俊的容颜,他眉心微蹙,月光荡漾在他那双动人心弦的清澈双眸中,如同熠熠生辉的宝石。纤长的乌黑睫毛像两片黑色羽毛,月光洒在他的面容上,恍若透明,鬓发被清风扬起,一袭淡蓝色短袍,英气逼人,清俊如水。
他叫彼岸,是血族二皇子,更是上古之神的转世。
就在他几欲在树下睡去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喊道:“彼岸?”
他转头看见身后男子深邃的脸庞上挂着一丝担忧,他笑着说:“哥,是我。”
来者是血族大皇子樾。
樾墨黑的发飞扬在风中,他看着眼前的弟弟嘴角带笑道:“最近怎么了?都不见你来找哥哥。”
彼岸看着这个不苟言笑的威严男子眉头轻皱,何尝是他不去找樾?而是他这个哥哥太忙,尤其是最近,但忙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想了想唇齿轻启:“哥,鹤园的夫妻鹤侣又生了小鹤,听闻是难得一见的风红鹤,明日你陪我去看看,可好?”
樾一听,微微愣住,明日吗?他还得去部署行军之事,怎么会有空?他想了想,有用最平常的口气说:“明日哥哥有些公务,还是改日吧,你若喜欢那凤红鹤,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又没空?彼岸一听,不禁心生疑惑,哥哥再忙也不会忙到没时间陪他啊!难道真如传言中所说雪族和南水族要联合起来向血族开战?那樾皇子是在布署行军之事?
血族的政治和其他族不同,在政治上只有议政大臣才可以知道行政之事,哪怕是二皇子的彼岸都不可以触碰政治,但聪明如他也能猜到一点。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天象突变,原本皎洁的明月陡然生出一抹血红,接着暗蓝的夜色也染上淡淡红晕,刹时间,天幕暗红、圆月如血。
彼岸皱眉,心中一惊。
天生红月是凶煞不祥之兆。却见樾,一脸沉肃,眸光凛冽。
“哥,天生红月预示着神界将有大战,你告诉我,传言是真的吗?”彼岸抬眸,赤红色的月影荡漾进去。
樾眉头紧皱,他无奈,近年,血族似是大势已去,相反,雪族是日益强大,再加上南水族的相助,不知血族能否挨过这一劫。
他看了看彼岸,叹息道,他这个弟弟一直是他的心头肉,但就是这块心头肉却面临着随时可能死去的危险。彼岸从小不同不用修行便有神力,他额间那一运灵就会闪现的红色闪电印记,就是强大灵力的象征,但就是这样天生的强大灵力却时常令他年少的弟弟控制不了……
有些时候不让自己的亲人涉足其中是对其最好的保护,樾皇子想了想转身而行。
彼岸微怒,快步拦住自家哥哥的去路,一把撩开膝前的短袍,单膝跪地,撇开愠怒,他目光迥然说:“樾皇子,彼岸愿在樾皇子军下谋求一个职位,但求能为血族效力!”
樾皱眉凛然道:“你不适合留在军中。”
彼岸恼道:“凭什么!为什么不合适?”
“凭你现在不服从我的命令!”樾的脸色更加凛然,他运起灵力,迅速移影到彼岸身后继续行走。
“哥!”彼岸吼道,站直后,他也运起灵力移影道到樾的跟前,眸光赤红,多日来被他压制的强大灵力一下子涌上头顶、头痛欲裂,鲜艳的血色光芒充斥在彼岸的身旁似乎和红月融为一体。
“彼岸!”樾皇子惊呼,连忙扶住彼岸慌张不已。
红色光芒带起的疾风吹动彼岸蓝色的短袍,他痛苦的咬着嘴唇,强大的灵力向四周迸射,顷刻之间,周围晃动不止。
彼岸眼眸中闪过破碎的光芒,竭力压制住体内这汹涌澎湃的力量。
樾抿唇,运起灵力,一抹刺眼的光芒,像泉水一样平息了彼岸体内的灵力。
“哥……”彼岸缓缓叫到,他脸色发白,头痛还是阵阵袭来。
樾双眸微微湿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一直把弟弟囚禁在这皇城里,纵使彼岸有无限神力,但这力量跟本不受他操纵!就像刚才彼岸一运灵,他就痛苦不堪。
这世界啊,从来没白给人什么东西……
翠玉雕饰成的床榻上铺着如雪般洁白的毛毯,深蓝色的纱缦顺着床榻倾泻下来,紫烛上黄色的火蛇像跳动的萤火虫。
年老的灵师苍苍白发,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彼岸王子啊,还是那句老话,切记勿用灵力,勿恼勿怒,一切都会好的。”他像念经一样对着床榻上的彼岸说道。如果可以,彼岸特别想揪着这个老头的衣领,问问什么时候他才会好,但他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下去吧。
年老的灵师朝两位皇子微微颔首缓缓退下。床榻上的少年一言不发。
久久,他轻笑道:“哥,我果然不合适,像我这样没用的人……”
樾噎住,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我没事,你去忙吧!”彼岸再度说道。
樾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有些凄凉的笑了,他运起灵力瞬间消失在华丽的宫殿里。
彼岸轻嘲,樾每次在他跟前使用灵力就好像是对他的嘲讽,作为一个神却不能使用灵力,就像鸟儿没有翅膀是一样的感受……
少年望着这满宫的华丽,华丽的空虚,他转过身,一滴泪落下,美得让人肝肠寸断。
皇城孤寂啊……
雪族,罗雪都。
水晶砌成的大殿上,银色的地毯奢华不已,金色的香炉飘着袅袅烟香,晶莹剔透的珠帘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血族的新王,英姿勃发,他含笑站在高耸入云的露台上,精致无双的长袍被洒满了莹莹星光。他望着天幕上的红月,眸光深深。
一位衣着华丽,珠翠绕头的倾城女子云袖轻托着腹部,身姿曼妙,缓缓而行。
红月的光晕轻拂她如白玉般姣美的容颜,其美无可言喻。她走到雪王身后,唇齿轻启道:“苒宁参见陛下。”
她叫苒宁,雪族王后。
雪王转身连忙扶起她,似是薄嗔:“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乱跑?”
她已经是有七个月身孕的人了,本不宜走动,但天生红月这等奇异的天象千年难得一见,所以她还是拖着身子来找雪王。
苒宁一笑仿佛窃月七分光,她言道:“苒宁恭贺陛下,恭贺血族。”
雪王轻笑:“何喜之有?”
苒宁转身面向那轮妖艳的红月,嘴角露出妩媚的笑容:“天生红月必有大战,然月旁有三星,分别是红、白、蓝三星。”她指了指红月旁的三星,“陛下快看,三星分别代表大战的三方,血族、雪族、南水族,以白星最为闪耀,周围紧靠着蓝星,而红星则最为黯淡……”
这话说的明了之至,神界要易主了,雪族称王的时日道到了。
雪王心一喜,放声而笑:“神界大战,我雪族必胜!”
苒宁又言道:“陛下,明日出兵布阵必可首战告捷!”
雪王仰天大笑:“他看向苒宁大着的肚子眼里多了一份慈爱:“好!等我们的孩子出生,本王要将整个神界送给她做生辰贺礼!”
红月当空,神界之战一触即发,顷刻间,血染红十里夜色。
红、白、蓝三色的激烈碰撞成了神界天地间最壮观的图画,漫天都是战鸟凄厉的哀长嘶鸣,遍地都是亡灵腥甜的鲜血。
估计整个神界也就彼岸王子那还如往常一般清宁了。
彼岸王子擅丹青,三界中就属他的丹青传神无比,妙不可言。
最近他还是常常烦闷,所幸丹青有宁神之效,他绘丹青时最为心静。天上云卷云舒,晨光熹微,画案旁的少年专心致志,手执画笔细细勾勒出画中女孩的眉眼,一描一画,似有神助。
画中女孩一身白色衣裙,长发如墨,清秀的眉眼轻笑着,坐在用紫藤萝花编织的秋千上,一摇一荡,可能恰逢花瓣纷落,女孩微微抬眸,转头对着画外人甜恬一笑,嫣然如一朵初绽的樱花,其容已倾国倾城,娟然如彩云。天地间万物无光,唯有画中女孩甜恬一笑,看得让人忘了忧。
樾很早就来了,本不想打扰画的如神的彼岸,但渐渐的,他也看的呆了,神界也竟有如此倾城女子?
彼岸方才画完,收起画笔,他细细端详自己最得意的画作,一时间,一向谦虚的他都忍不住夸赞自己了。
“她是谁啊?彼岸。”樾终于忍不住的问自家弟弟。
彼岸回头就看见一脸痴醉的哥哥不禁失笑道:“好看吧,她是我想象中心上人的样子。”
樾一听轻笑道:“很美,不过你可要失望了,因为神界没有这么漂亮的心上人。”
彼岸继续笑,晨光洒在他的脸上,美好得如神袛一般,清澈的双眸泛起微微涟漪。
樾从彼岸手中拿起画卷,细细凝视来,更是如沐秋水,如品甘露。
画中女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甜恬的笑颜,仿佛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樾看的醉了,不禁感叹道:“世上若有此等女子,我也定会为之倾心。”
彼岸一听,一把抢过画卷:“你不可以!她是我的!”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护着画卷,生怕别人给抢了去。樾看见自家弟弟这个样子不禁大笑,那些在战场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彼岸想,这么美的画卷他可得好好收起来,他的心上人,只能她看!
短暂的相处,樾还得拿起长剑在战场上厮杀,血流成河……
尸骨遍地,哀鸿遍野。
血族的形势不容乐观。
彼岸常常梦里惊醒,天幕之上红星暗淡……
樾一身玄色战袍,凛然的目光盯着血族已失的城池似乎要泣出血来。
主营中玄坐上正襟危坐的的男子目光沉沉,任由军医为他处理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帐外,一士兵急急进来,猛的跪下,目光纠结着不知此时此刻该不该汇报它所带来的消息。
樾看向下面跪着的人,脸色一沉,张口道:“说!”
跪着的士兵听见这话,一咬牙,眼中是豁出去的决然,他说:“樾王子,陛下和王后——仙逝了。”
手中的剑“啪”的一声摔落在地,樾的嘴唇一时间煞白煞白。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流在他苍白的唇上,旁边的下属们一时慌乱至极,纷涌而上地去扶他。
他按了按心口,虚弱的张开口,声音嘶哑:“鬼笔跟我回宫,其他人留下。”
旁边看起来跟彼岸差不多大的少年看着越忍不住红了眼,张口道:“是!”
鬼笔是樾王子的心腹,他在血族的身份极为特殊,鬼笔的父亲是血族剑士,母亲是妖族帝僚宫鸩君之女。
鬼笔扶着脸色苍白的樾王子,心疼不止,从小到大身份尴尬的他一直视樾王子为他的亲哥哥……
突然,有一滴滚烫的泪水打在鬼笔的手背上,他怔了怔,不敢抬头去看扶着的人。
鬼笔是樾王子的心腹,虽在血族名望不响,但身份极为特殊,他的父亲是血族剑士,母亲是妖族帝僚宫鸠君之女。
鬼笔扶着脸色苍白的樾王子,心疼不止,从小到大身份尴尬的他一直视为亲哥哥一般……
突然,有一滴滚烫的泪水打在鬼笔的手背上,他怔了怔,不敢抬头去看扶着的人。
日薄西山,彼岸正在逗弄自家哥哥给他送来的那只凤红鹤,这团小小的凤红鹤温驯得像个小羔羊,很乖的靠在他的脚边听着他拨弄的琴声。
琴调虚畅,如四月的落花纷飞在碧水之上,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不知怎么,彼岸心中莫名地沉了沉,神思烦乱,手指间的琴弦“噔”地一声断裂开来。
彼岸心下一惊,紧皱眉头,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他狂奔出自己的宫殿。
大殿之中是如死尸般躺着父王和母后,周围跪着一脸沉痛的臣子。
彼岸感觉心中窒息般的疼痛,双脚想被灌满了铅一步都迈不开,双眸干涸,一时间双耳嗡鸣……
“彼岸……”一个嘶哑的声音让彼岸清醒了些,他回头看见了满面风霜的樾。
一时间,对视的人都泪流满面,彼岸上前,轻轻地抱着樾,哽咽道:“哥……”
王一死,血族内乱。军心不齐更是给了雪族以可乘之机,不日,兵临皇城。
天高露清的日子彼岸依旧坐在潘水河旁的那颗柳树下,背后传来脚步声,彼岸回头一看,眸光微湿,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
“彼岸,原来你在潘水河,哥找了你好久。”来者一身古铜色战袍,发丝飞扬在微风中,衬出他深邃的轮廓。
彼岸怔了怔,看着哥哥脸上轻微的擦伤,心里很不是滋味。
“彼岸,哥有些话想要对你说。”樾神色困倦,但对着自己的弟弟还是维持自己温和的笑容。
彼岸微微点头,樾走到他跟前说:“彼岸,我们……可能要分别一阵子因为……战火很快会蔓延到皇城,我会派人把你送到人间避一阵子,你……照顾好自己……”
他的哥哥是永远想把自己护在身后的那个人,可他已经长大了,不想永远生活在他人的羽翼下……
彼岸抬眸带着一腔子愠怒朝樾低吼道:“哥,我也是血族王子,为什么我不能和你并肩而战?难道在你眼中我就只是个小孩子吗?”
神色倦倦的樾,露出无奈的微笑说:“彼岸,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正是因为你是血族王子,所以我才不会让你去这九死一生的战场,太危险了!”
樾垂了垂双眸,一股股惆怅,像不断涌出的泉水让他窒息,是啊!战争不知道有多危险,多残酷,与血肉同,与尸骨伴。
血流成河,尸骨遍野都是最常见的画面,朝夕相处的同伴不知不觉就死在自己脚下,太多杀红眼的士兵厮杀到满身鲜血也全然不顾,漫天的云朵都透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么残忍又肮脏的画面,他不想让自己这个如同泉水一般干净的弟弟看见。
哥哥想保护弟弟,可……同样的道理,弟弟也想保护哥哥……
彼岸看着樾冷笑一声说道:“九死一生?危险?原来你也知道啊!那你还去?!”
他看着自家哥哥脸上的伤口,心里划过尖锐的疼痛,他真的很想像哥哥保护自己一样保护哥哥。他也知道此时的雪族是有多强大,再加上南水族的相助当真是如虎添翼,而血族就像残叶一样在树上摇摇欲坠。
彼岸往树上靠了靠,兵已临皇城,如果哥哥同两族做最后一战,那不是九死一生,是必死无疑!
当“必死无疑”这四个字在少年心中浮现时,他突然有些害怕。
彼岸心里一顿,突然拉紧樾的衣袖说道:“哥,我们走吧!去哪都行,不管什么战火,不管什么生死,我们现在就离开血族吧!”
很多年以后,彼岸依然想起他对哥哥说的这一番话,就跟临阵脱逃一样……
不过当时他想的很简单,他觉得既然败局已定,何必再去送命,趁着还有时间赶紧离开才好,他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可以喝酒舞剑,乘鹤翱翔。
但有些事情就是一厢情愿而已……
原本神色困顿的男子听完自个弟弟的话,脸色愠怒起来,目光凛然,怒火中烧。
他没有听错吧?他的弟弟说要他现在离开血族?离开血族?那么多将士的鲜血都白流了吗?离开血族?!如何对得起仙逝父王母后?!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是惯常厌恶逃兵的,但现在的彼岸就像个逃兵!
他恼怒的挥起巴掌,风一般甩了下去,“啪!”的一声响,彼岸脸上露出通红的掌印,像肆意怒放的彼岸花。
清脆的巴掌打的彼岸一个趔趄,他猛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着樾。这是一向宠爱自己的哥哥吗?
樾也不相信有一天自己会动手打自己的弟弟,他心里一慌,正要伸手去看彼岸通红的那半张脸却被彼岸的目光看的一怔,停住了伸在半空中的手。
一缕凉风吹过,潘水河上波纹如绫,少年和男子对目而望,久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男子哑着嗓子说:“彼岸,哥的责任太大,随心所欲离我太远。”
彼岸眼眸湿润,他抬头对着越说:“哥,你为血族不灭,你为子民安乐,你为这天下福祉,可我只想哥你平安无事。”
樾紧皱双眉,眼泪从深陷的眼眸中迸落出来,流过脸上的伤痕如同锋利的刀刃划过一样。
少年的眸中溢满了如同宝石碎块一样的泪光,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泪如雨下,掌心微微发出血红色的光芒,彼岸生气时都会不由自主的运起掌心的灵力。
樾看着彼岸,又想起了明日将发生的事情,不禁又硬起了心肠,他言道:“彼岸,没多少时间了,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去人族。”
彼岸垂眸,一滴泪迸落。
有时候你感觉到痛苦是因为你想做的事做不了,想保护的人保护不了……
少年呆滞在书案前看着宫女们匆忙的收拾这东西,身边靠着那只小小的粉粉的凤红鹤,这只小鹤说来也可怜,刚出生,父母便因为染上恶疾而死,所以彼岸便更加细心的照料着。这凤红鹤粉粉的羽毛煞是好看,飞起来,像是在空中翩跹起舞,便因此得了个名——久舞。
“久舞,你先去找别人玩吧,本王累了”彼岸垂眸说道。
小久舞听罢,恋恋不舍的挤挤眼睛轻轻飞了出去。
夜至,天色暗蓝,冷风呼作。
彼岸躺在床榻上睡了过去。没料到,那只凤红鹤又折返回来,轻轻落在少年的床榻旁,一时间光华流转,它竟化作一眉目婉婉长袖女子,在星光的照耀下温柔似水。她细细地为少年拉了拉长毯,眉目脉脉轻声道:“久舞这个名字真好听,可惜不是您起的……”
含情脉脉的语气像蔷薇花含苞待放,说罢又化为鹤身靠着彼岸的床榻旁沉沉睡去。
彼岸做了个梦,他梦见战场上樾满身鲜血的倒在地上,他双目赤红嘶声力竭地喊着哥哥,可樾却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梦中的他脸色发白,直到有稚嫩的童声响起:“你想救他吗?”
“救?怎么救?我连自己的灵力都操控不了。”彼岸嗫嚅道。
“救人的方法有很多,你若真想救他,明日一早来九骨墓吧!诺!这是钥匙。”稚嫩的童声再度响起,彼岸轻皱眉头问道:“你是谁?”
“嘻嘻,你来就知道了,记得哟!”脆生生的调子,笑着对彼岸说。
彼岸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一团蓝色光芒像泉水一样流淌在周围,他一惊,从梦里醒了过来。
“原来是个梦。”彼岸叹了口气,额头上有微微冷汗。他掀开锦被下了床。
今早真的要听哥哥的话去人族吗?他不想,也无计可施……
少年抬手去擦额头上的汗,却惊愕得发现手中赫然躺着一枚古铜色的钥匙,惊得他差点从床榻上摔下去!
昨晚的梦是真的?他将信将疑。
九骨墓——一个不知多古老的陵墓,荒芜至极。
虽然将信将疑,但他还是来了。彼岸向来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他来是因为樾。
还没有找到墓穴,彼岸便被疯长的杂草绕迷了路,他只得靠在一块巨石上紧皱着双眉。
他现在非常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少年抬眸,此刻晨光熹微,再过一会儿哥哥就要把自己送走了……
“唉!”他叹了口气,垂下双眸。
他不会离开血族!如果最后哥哥战死,他也不会独活。
少年心意已决,叹了口气,睁开双眸时却被周围的光景吓了一跳。
“喂!都到了墓穴怎么还不进去?非得让我把你请进来啊?”梦中的稚嫩童生再度响起。
周围是一个废弃的墓穴,是那声音的主人把他带到这来的吗?
“彼岸王子!我再跟你说话呐!”那声音响起,打断了彼岸正在思考着的问题。
少年很是无奈地笑着说:“你这墓园杂草疯长,还有进来的路吗?”
那声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就让我们先忽略掉这个问题吧,您应该也没有时间管这个了。”
彼岸听罢,脸色微冷,开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是上古神鸟。”那声音又说道。
彼岸心下冷笑,还有人说它是上古之神转世呢!
见他不语,那声音又叽叽喳喳的说起来了:“喂,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给你说,你可千万得相信我,否则你就救不了你哥哥了啊!喂!我在跟你说话!”
“我连你的人都看不见,我怎么相信?”彼岸冷声道。
“……”他怎么不早说?
顷刻间,一直天蓝色的小鸟轻盈盈地飞了过来,绕着少年转个不停,就像一片蓝色的叶子。
彼岸盯着小蓝鸟看了看。这些年樾走南闯北,给彼岸带来了不少新奇玩意,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蓝色的小鸟。
小蓝鸟被彼岸看的羞羞的红了脸,停在少年的掌心上,说:“我是不会骗人的,我真的会帮你的。”
“那你要怎么样向我证明呢?”彼岸看着掌心的小蓝鸟说道。
“彼岸王子,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要听吗?”小蓝鸟拍拍翅膀又飞到了空中。
彼岸点头,静心聆听。
“上古早去,我的亲人们或亡或离去,只有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所以呢?我向天地求了一个愿——把我变成一个凡人。”小蓝鸟拍着翅膀,有蓝色的微光从它羽毛间洒出。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地这里的午餐更是格外昂贵,把我变成一个凡人的代价是——历够七个劫……”
“所以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帮我历经这第一个劫——人劫。”小蓝鸟脆生生的调子,听到点眉心微蹙。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还有为什么不自己去历劫呢?”彼岸问道。
“你不知,这七个劫个个都能要了历劫人的命去……我会找七个三界至尊,你只是第一个。”小蓝鸟说完了。
“可历七个能要人命的劫,只是为了变成一个凡人吗?”彼岸又问道。
人有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活于世间,未免太过辛劳,不如做个神仙。
“你懂什么?人才是这三界之中最有灵性的物种,你知道人没有灵力,却依然可以长存于这世间的,人的寿命极短,只有几十年,可他们却依然能活的精精彩彩。”想了想,它又说道:“做神未免太孤独了些。”
孤独吗?彼岸心里苦笑,就像他每天待在华丽的宫殿里,伸手就能抓到一把满满的孤独……
当人,纵是辛苦,却也逍遥。
不过他现在不想管这么多,只要能帮他,要他做什么都行。
“可我要怎么相信你会把哥哥平安救出?”彼岸直奔中心问道。
“我证明不了什么,但我可以让你看清我的心。”小蓝鸟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对这边认真的说道。
“你的心?”彼岸问道。
“对,我的心。”说罢,蓝色的光芒从小蓝鸟身体里缓缓流出,如同漫天的繁星坠落天幕,发出氤氲的蓝色柔光包裹着整个墓穴。
少年垂眸,恍惚中,他看见小鸟那颗冰清玉洁不染尘的真心……
渐渐蓝光褪去,残存的光晕映出少年清俊无双的面容,他缓缓睁开一双宝石似的双眸,他说:“我信你,所以我应该怎样帮你去历劫呢?”
小鸟轻轻落在少年掌心,眨着小圆眼说:“劫之所以为劫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想了想,他又说,“但人劫不同于其他六劫,是需要历劫人洗去所有记忆在凡世投胎成人。”
彼岸抿唇,问道:“那我要在人间待上多长时间?”
“你……需要在凡世流亡一千年,然后才可以投胎成人,历经二十年的劫,但你能不能活着回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小蓝鸟垂下头,小心翼翼地说。
只要能帮帮樾,彼岸可以奋不顾身的去历经一切,这几百年的孤独也该有个结束了……
“在我额头上的灵印上滴下一滴你的血,就可以代我去历劫了。”小蓝鸟说道。
彼岸划开食指指尖,一滴血流出妖艳如花,血液缓缓坠落在小鸟蓝色的羽毛上,渗入肌肤。
一时间,旋风忽起,少年化为一抹血色光晕飘散开来……
蓝鸟离去,九骨墓又空无一人……